彭鋒教授

彭鋒教授為現任北京大學藝術學院院長丶美學及藝術理論教授。他亦是劇作家丶藝評人丶並擔任國內及國際不同藝術展覽之策展工作。
彭教​​授先後策展超過三百個展覽,包括第五十四屆威尼斯雙年展中國(2011)丶第一屆大同國際雕塑雙年展(2011)丶及第一屆中國新彊國際雙年展等。

彭鋒共著作及出版十五本有關美學之學術書籍,包括《重回在場》(北京:中國文聯出版社,2016年)丶《藝術學通論》(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16年)丶《跨界交响——美学在艺术中历险》(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丶《中國美學通史現代卷》(南京:江蘇人民出版社,2014年)丶《方案— 2011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北京:人民美術出版社,2012年)丶《美學導論》(上海:復旦大學出版社,2011年)丶《回歸— 當代美學的11個問題》(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9年)丶《完美的自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丶《西方美學與藝術》(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年) 等。

彭鋒亦先後翻譯了七本外文美學著作,計有《藝術的語言》(納爾遜· 古德曼著,北京大學出版社,2013)丶《繪畫、權力與讚助者》(北大,2011)丶《美學指南》(南京大學,2008)丶《景觀美學》(北大,2008)丶《生活即審美》(北大,2007)丶《實用主義美學》(商務,2000)丶《哲學實踐》(北大,2000 )。並發表中英文論文二百餘篇。

近年,他的創作音樂劇《大紅燈籠》(改編自蘇童小說《妻妾成群》)亦在中國各地巡迴演出。

周肅磐的癡與夢

彭鋒

北京大學藝術學院院長

美學及藝術理論教授

藝評人丶策展人丶劇作家

2020 春

肅磐找到了“花”,地球上並不起眼的存在物,她的脆弱、易逝、感性,通常只是作為理性的動物的人的點綴,而不能成為人生的主題。肅磐沒有將“花”提純和拔起,讓她成為一種超越性的存在,相反他覺得“花”還不夠,要將她疊加為“花花”,將人徹底打入這個醉生夢死的世界之中,讓人在其中纏繞、糾結、衝撞、升騰,激發出本有的潛能,將酒神的癡醉昇華為日神的夢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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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圖像製作技術高度發達的今天,畫家何為?在過去差不多一個世紀裏,不斷有人提這個問題,畫家也不斷有所作為。繪畫在被宣告死亡之後,依然頑強地存活。我很好奇的是:面對一張空白畫布,今天的畫家在想甚麽呢? 

2014年看了周肅磐在北京的展覽《山不動·素白系列》,我腦子裏又浮現了這個問題:畫家何為?儘管展覽中有周肅磐的系列炭筆畫,但是相對他的裝置來說,這些畫作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作為策展人,我在想:如果沒有這些繪畫作品,展覽的效果是否會更好呢?因為無論從視角效果還是觀念表達來看,這組裝置就足夠了。繪畫的加入,破壞了展覽的整體性。除了那組裝置給我留下揮之不去的印象之外,我還一直在想為甚麽要展出那些畫作。是為了證明藝術家的繪畫能力?還是出於賣畫的商業考慮?如果從商業角度來看,我們會對展覽做出完全不同的解讀。裝置的強大視覺效果和觀念表達,只是為了給繪畫作品制造靈光。在機械複製技術消解繪畫的靈光之後,畫家們在想盡各種辦法將靈光贖回。整個展覽肅磐通過裝置和影像來闡釋動與靜、陰與陽、黑與白之間的關系,讓人想起神秘的東方文化。製造神秘性,是繪畫獲得靈光的重要途徑。

然而,對於仍然受到紫禁城的神秘性的強大輻射的北京觀衆來說,我們感興趣的可能不是玄黑的繪畫中蘊含的神秘性,而是周肅磐和方美寶合作的極簡裝置帶來的輕鬆愉快。正因為如此,那次展覽之後,我一直在尋找機會展出肅磐的裝置,遺憾沒能如願。儘管後來跟肅磐偶爾也有接觸和交流,但在藝術上並沒有做過深入的探討。我一直想跟他說:放棄繪畫吧,做裝置和影像,或者別的甚麽。在我心目中,肅磐是一名優秀的觀念藝術家,可以做出非常精彩的裝置和影像作品,但是在繪畫上留給他的機會不多,事實上留給任何畫家的機會都不多。

藝術的可貴之處,就在於它的不可預測性;藝術家的可貴之處,就在於他的創造力。經過幾年的蟄伏,肅磐創作出了《花花》系列繪畫,完全超出了我的想象。在北京展覽中完全分裂的繪畫的玄秘和裝置的單純,以某種巧妙的方式達成了合體。

是的,繪畫留給畫家的機會不多,因為畫家的各種實驗和探索幾乎窮盡了繪畫的可能。但是,可能性只是理性思考的對象,不是本能創造的目標。對於本能創造來說,一切皆有可能。就理性思考來說,抽象表現與波普豔俗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風格,它們之間的衝突遠非雅與俗、靈與肉、男與女之間的衝突那麽簡單。但是,肅磐用他的創造性本能將它們捏合起來。

在《花花》系列繪畫中,我們看到的是肅磐盡情的揮灑和能量釋放。他沒有想要將觀衆帶入某個神秘的世界,無論是無限高遠的形而上,無限幽深的無意識,無限克制的苦行僧,還是其他任何無限的世界。他想要觀衆停留在這個世界,而且承認只有這個世界。人類沒有來世,不要有任何對另一個世界的幻想。人能做的,就是盡情釋放自己的能量,讓這個世界升華。

肅磐找到了“花”,地球上並不起眼的存在物,她的脆弱、易逝、感性,通常只是作為理性的動物的人的點綴,而不能成為人生的主題。肅磐沒有將“花”提純和拔起,讓她成為一種超越性的存在,相反他覺得“花”還不夠,要將她疊加為“花花”,將人徹底打入這個醉生夢死的世界之中,讓人在其中纏繞、糾結、衝撞、升騰,激發出本有的潛能,將酒神的癡醉昇華為日神的夢幻。 

令人震驚的是,神秘與極簡結合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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